【讀書心得】支配與抵抗的藝術：潛藏在順服背後的底層政治，公開與隱藏文本的權力關係

作者：詹姆斯．斯科特

原文作者：James C. Scott

譯者：黃楷君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24/06/01

語言：繁體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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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斯科特的經典作品《支配與抵抗的藝術》無疑是社會科學領域中的里程碑著作，它不僅為權力關係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還透過深入剖析弱勢群體如何以隱藏的方式進行抵抗，改變了我們對支配與從屬之間複雜互動的理解。

斯科特從統治者之外的角度書寫權力關係，提出了「隱藏文本」的概念，揭示了從屬者在權力的陰影中如何運用各種巧妙的方式來保護自己，並維護其尊嚴。這部書探討了支配與抵抗之間的極限拉扯，讓我們能夠看見那些表面順從但實際上充滿張力的社會情境。

在《支配與抵抗的藝術》中，斯科特深入探討了「公開文本」與「隱藏文本」之間的關係。公開文本是指在權力關係中，弱勢群體面對統治者時表現出來的表面順從的姿態，而隱藏文本則是弱勢群體私下所表達的真正想法和感受，通常包括對權威的批判和反抗。這套隱藏的文本是在統治者難以察覺的地方茁壯發展，成為底層群體內部的共有認知和情感表達。

這種「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社會現象並非新奇。斯科特透過歷史、文學和民間文化中的實例，展示了弱勢者如何利用隱晦的方式來反抗權威。他舉例說明，農民、奴隸、工人等被支配群體，雖然表面上似乎完全順從於統治者，但私下卻藉由謠言、嘲諷、甚至是日常的小型抵抗行為來表達其不滿。例如，農民可能會在田地中偷懶，奴隸則可能在工作中故意出錯，這些微小的反抗行為雖然看似不具破壞性，但卻是弱勢群體維護尊嚴的一種手段。

這樣的隱藏文本，經常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流傳，如笑話、傳說或謠言，這些形式使得弱勢群體得以在不暴露自己風險的情況下表達不滿。斯科特認為，這些隱藏的抵抗不僅僅是為了宣洩不滿，更是對支配關係的持續挑戰，並在合適的時機轉化為公開的反抗行動。這些隱藏文本所展現出的智慧和應對策略，使得我們重新思考權力與順從的關係。

此外，斯科特還指出，強勢者所依賴的權威表現並非無懈可擊。儘管統治者透過各種形式的儀式和宣傳來鞏固其地位，但這些公開文本並不一定能夠真正說服被支配者接受其統治。相反地，這些文本往往成為弱勢群體私下批判和嘲諷的對象。公開文本是為了展現統治者的正當性和優越性，但從屬群體的隱藏文本則揭示了這種權威表現的虛偽與空洞。透過這樣的互動，支配與反抗的動態不斷在公開與隱藏之間進行轉換。

在這部書中，斯科特對「日常抵抗」的概念進行了深入探討。這種抵抗不是如革命般的劇烈反叛，而是以一種低調、隱秘的方式進行。農民或工人不會直接挑戰統治者的權威，但他們會運用一些小規模的抗議手段來維持自己的生存空間。例如，農民可能會佔用地主的土地，工人可能會以輕微的破壞行為來表達其對資本家的不滿。這種日常抵抗不僅僅是為了減少損失，更是一種維護個人尊嚴和自主性的行為。斯科特認為，這些行為代表了弱勢群體的一種特殊的政治實踐，儘管看似微不足道，但它們實際上構成了對支配體系的潛在威脅。

斯科特的理論對我們理解社會中的權力運作方式具有重要啟示。他強調，權力關係並不僅僅表現在統治者對被統治者的控制上，還包括被統治者如何在有限的條件下，運用各種策略來保護自己免受進一步的壓迫。這種互動關係使得支配者和從屬者之間的關係變得複雜且充滿張力，遠非表面上看來的那麼簡單。

斯科特的研究視角尤其適用於全球範圍內的權力關係分析。他的觀察不僅限於西方社會，而是通過跨文化的比較研究，揭示了各地弱勢群體如何在不同的政治和社會情境下運用相似的策略來應對壓迫。從東南亞的農村到非洲的殖民地，再到歐洲的工業工人，這些弱勢群體雖然處於不同的歷史和文化背景下，但他們的抵抗方式卻具有驚人的相似性。這表明，權力關係中的支配與反抗並非僅僅是個別現象，而是一種普遍存在於人類社會中的動態。

《支配與抵抗的藝術》還挑戰了傳統的革命理論。傳統上，我們通常將社會變革看作是一個由上而下的過程，領導者通過組織和動員群眾來推翻現有的體制。然而，斯科特的研究表明，社會變革往往來自於底層群體的日常抵抗，而非依賴於少數精英的領導。這種自發的、分散的抵抗行為在某些情況下比有組織的革命更具有持久的影響力。

這部著作的另一個重要貢獻在於它對無政府主義的反思。斯科特的觀點具有強烈的無政府主義色彩，他認為國家本身就是一種壓迫的力量，而底層群體則擁有自發的抵抗能力。他的這種觀點挑戰了傳統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後者通常強調無產階級需要依賴革命領導者來推翻資本主義體制。斯科特認為，弱勢群體不需要依賴外在的革命力量，他們可以通過日常的抵抗來逐漸削弱統治者的權威。

詹姆斯·斯科特的《支配與抵抗的藝術》是一部深刻影響社會科學研究的經典著作。它透過精妙的理論分析和豐富的案例研究，揭示了在權力關係中的微妙動態，並強調了弱勢群體如何以隱蔽的方式進行反抗。斯科特的研究不僅改變了我們對支配與從屬關係的理解，還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來看待社會中的權力運作方式。